【叶all/西幻】日出时分·第一章（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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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杰，带队站后，及时为大家加防御和治疗。小别，带上你的人跟着少天，听叶修指挥。至于你，”王杰希走到刘皓面前，“把你的戒指摘下来给叶修。”
扭曲的表情将刘皓填满。他长得倒不算难看，可这副怒气冲冲却又不敢违抗的样子实在叫人生气。不过这倒也不能怪他，第七骑士的戒指戴在他手上不过六天，就要这样拱手让人吗？
“王杰希，戒指是元老院和主君赐予我的，你……你没资格让我摘下来！”
“你不摘，我帮你。”黄少天嘻嘻笑了声，挽了个剑花向刘皓指去。“就当角斗日提前了。”
刘皓又是一抖，哆哆嗦嗦将戒指摸了下来，极不情愿地向叶修递过去。
叶修毫不迟疑地接住戴上。总比没有好，骑士戒指虽然不能增加攻击，却可以减少对手给自己带来的负面效应。
“你去嘉世。”叶修不容置疑地撂下一句，跳上王杰希为他安排的坐骑。坐骑的主人乔一帆是一名阵法术士，见叶修安全落在白鸥背上便立刻念动咒语，一个精致的防御阵出现在他们脚下。
“很好的阵型，”叶修淡淡地说着，“11点方向一百米，放一个炎阵。”
“是！”乔一帆的声音透着些激动。他向往这位圣殿主君已经很久，从来没想过自己还有和他并肩作战的机会，没想到……
“来了！”
随着一个攻击手的怒吼，魔怪的一只脚也踏出了森林边界。这是一名女性魔怪，头上的毛发长而稀疏，前胸两块肉团凸起着——这大概是唯一能判断它性别的地方了。比起昨天对付的“蠢货”，这个名叫“女巫”的明显要斯文干净不少。它的脸有些黑，但略为平滑，没有生长着恶心的肉瘤一类东西。脖子以下的身体被绷带缠住，上面遍布着已经发黑发黄的血迹。
“击破绷带，否则没法伤到它。”叶修高声传达指令，“一队，锁住它的左腿，二队负责右腿。少天负责肚子，用什么办法都行，一定要刺破！”
“太不绅士了。”黄少天连连摇头，手中的剑却极其迅速地冲刺着。
“女巫”的身形较它的同伴矮小，仅有两个成年人高，手脚却极为有力。它迈开步子，躲避着微草攻击手的剑，长发一绺绺地粘在脸上，竟有点像童话里恐怖的亡灵。
然而，它的速度跟夜雨声烦的脚力和黄少天的剑刃比起来还是差了一截。金发骑士骑着漂亮的白狼，灵活地穿梭在怪物和树林的夹缝中，找准每一个攻击的机会。很快，女巫肚皮上的绷带变得凌乱起来，甚至有些地方已经出现裂缝。
“啊！”
惨叫声却突然从女巫的手上传出。魔怪举起一个躲闪不及的术士，尖利的长指甲像叉子一样刺进术士的背部。
王杰希失声叫道：“叶修，救他！”
不用他提醒，白鸥已经飞向鲜血淋漓的受害者。大伞在被召唤的瞬间就变成了爪形，自上而下扣住女巫的头。尖锐的刺令魔怪痛不欲生，它迅速扔下受伤的术士，双手抓着大伞的长柄拼命向上拔。
“少天！”
冰雨飞到女巫胸前，停顿了半秒钟的时间后飞速旋转起来，就像一只轮子在魔怪的身上垂直碾压过去。女巫痛苦地吼叫着，待冰雨重新回到黄少天手上时，它胸前的绷带已经断裂，这一招甚至割破了它的皮肤。浓稠的鲜血像瀑布一样冲出淋在地面上。
“漂亮！”
黄少天得意地回应叶修：“小意思！”
剑士和枪手跟随着叶修的指令，一边调动着魔怪的意识，一边发动最有效的攻击。只是女巫的动作十分灵活，虽然身上的伤口不断增多，却还是能抓住一些速度较慢或是落了单的术士，给予他们极其恐怖的伤害。
“叶修，加快速度。”王杰希的声音中带着些颤抖，“大家都快撑不住了。”
黄少天不满地回应：“就派这么几个人，打到现在已经不错了！你还要叶修怎么样！我们蓝雨……”
“少天，集中精力。”叶修喝止了他。
王杰希的手慢慢垂下。他除了将受重伤的术士转移到安全地点和提升众人的防御力外，几乎完全没有出手的机会。微草的治疗术士念着咒语，汗水将干燥的土地变成雨后般的泥泞。不，真正将这片土地浸透的还是鲜血，他数不清自己的术士们身上多了几道伤口，更数不清他们流出了多少血液。只有伤口下可怖的骨头明晃晃地对着他，和他一尘不染的衣装一起照亮这个血腥的夜晚。
叶修从他眼前掠过。
虽然只是一瞬间，王杰希却觉得自己看懂了他的眼神。
这难道就是他应该付出的代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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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从来没有这样漫长。女巫彻底倒下的时候差不多所有人都累脱了形，东倒西歪地仰在地面，连太阳的烧灼也顾不上了。参加战斗的术士无一幸免地负了伤，甚至包括黄少天和叶修。骑士的左手被女巫的指甲刺穿，虽然已经在治疗术师的帮助下止了血，骨肉破裂的疼痛却依然困扰着他。叶修的脸颊被划了两个口子，有点难看却没有伤筋动骨，让黄少天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唯一全身而退的只有君莫笑了。吃掉女巫魔力的小龙已经长到了一个成年人的体量，翅膀也终于能伸展开来，不再作为装饰品留存。王杰希自然对这只噬魔龙的出现感到十分惊讶，他以为这东西已经灭绝很久了，唯一留下的痕迹是那些有关坐骑的考古书籍上的寥寥几笔文字。同时令他惊讶的还有叶修的武器，那个名为千机伞的家伙。
他站在叶修面前，那两道伤口横贯对方的左半边脸，已经不再流血。他却始终觉得它们不曾愈合。
叶修躲开王杰希逐渐靠近的指尖。
“我以为我们已经结束了。”
他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
王杰希放下手，向后退了两步，再次抬起头时眼神已经恢复平静。“是的，”他说，“已经结束很多年了。”
君莫笑靠在叶修腿上，好奇地看着自己的主人和另外的人类交谈，两只翅膀展开又缩回，最后圈在叶修的腰上，发出咕噜咕噜的笑声，仿佛对刚才的危险情况一无所知。
“抱歉，这么说太不客气了，但是我要用你的王不留行。”叶修终于抬高声音，让远处的黄少天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好。”
“至于其他的，等嘉世的危机解决了我再慢慢问你。”
“……好。”
自始自终，叶修都没有回应过王杰希的目光。王杰希感到幸运，他有了更多的准备时间去诉说他的心情，他的决定以及他隐藏着的事情。然而很快他又感到不安，现在的叶修冷漠但平静，他却不敢断定到了嘉世后他的旧情人还能不能保持对帝国祭司起码的礼貌和尊重。
然而，他对嘉世有愧疚，对叶修却没有。他隐瞒了周泽楷的事情，叶修也隐瞒了封印的事情。他是投机者，叶修是独行侠，谁又比谁高贵多少。
而且，微草的未来将因此不同。
这比什么都重要。
黄少天一直远远地看着他们，分辨着两人的口型和表情，然后开始准备一篇可以媲美演讲稿的说辞安慰自己的主君。叶修很平静，也很难过，这是作为多年生死之交的他很快就可以辨认出的。
他有些失落，却很快欣慰起来。叶修是在乎的，不管是否已经过去，曾经诞生过的感情他都会视如珍宝，所以才会对王杰希的推波助澜这样伤心。而且说到底，他们都不曾在感情中亏欠过彼此，如果不是王杰希太过追求完美，或许他们不是今天这样。
王不留行的气息渐渐在空气中显露，空地上却没有出现任何多余的物体，连一丝烟尘的轮廓也看不出来。唯一可以证明他存在的，是王杰希身边突然下陷的地面。
这是整个荣耀帝国最神秘的坐骑，没有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到底有多大，因为从来没有人看过他的全貌。他不会战斗，但却有着所有坐骑都无法媲美的能力：空间扭曲。这也是为什么叶修在被袭击的当晚就可以抵达微草镇郊外的原因。对王不留行而言，帝国内没有去不到的地方，再遥远的路途对他来说都如同一张可以曲折的纸，让他瞬间穿越到达目的地。
只不过，这样可怕的能力需要极大的魔法消耗，因此王杰希自从诞生开始就抛弃了近战体术，将所有的精力放在魔力脉络的塑造上。每一次召唤王不留行，他需要耗费的力量甚至可以让君莫笑再成长几十厘米。在过去，除非有突然的魔怪入侵这种紧急事件，叶修从来不许任何人轻易动用王不留行。
但是现在他顾不得了。
“英杰，你照顾好大家。”王杰希叮嘱着。
“老师，您要小心啊！”年轻的微草领主眼睛里含着泪水，他向叶修深深地鞠了一躬：“请您保护好祭司，微草愿意效忠于您。”
叶修点点头，“如果我没记错，今天是元老院召集领主议会的日子吧。”
王杰希瞥了他一眼：“英杰知道该怎么说，不会暴露你的。你最该担心的是被你放跑了的家伙，我不相信他会直接回嘉世而不是去向某些人通风报信。”
“他知道。”
“什么。”
“周泽楷知道我活着。”叶修轻轻闭上眼睛，“我们已经签订婚姻契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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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叶修的记忆，嘉世镇外的魔怪是八个中体积最小、魔抗最低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好对付多少。“小不点”——这是他起的名字——有一个其他魔怪都不具备的能力，它可以使用魔法隐藏自己的形体，在你惊慌又愤怒的时候给你狠狠一击。这一击对低等术士来说往往是致命的，而即使是苏沐橙这种占据领主位置的高等术士，要想抗住它的突然袭击也是件头疼的事。
借助王不留行的力量，叶修一行人转眼间就踏上了嘉世镇的土地。眼前的情形没有到他想象中最糟糕的程度，但也没有好太多：镇子里的房屋塌了一半，砖头和石块堆在街道上，旁边散落着玩具、餐盘和破碎的画框。几个受伤的镇民躲在摇摇欲坠的楼房底下，看向战场中心的眼神绝望又恐惧。更多的镇民和术士躺在废墟旁边，汨汨流出的鲜血汇集成几道小河，蔓延着伸向下一个交汇。
镇子中央的雕塑上站着苏沐橙，她飘逸的长发已经被鲜血染透，干涸着凝在一起，短裙下摆僵硬地随着她的动作飞舞。那原本是一条浅黄色的裙子，是苏沐秋还活着的时候为妹妹订做的，当时还有点大，穿在少女的身上显得有些老气。姑娘冲自己的哥哥做了个鬼脸然后扑到叶修怀里咯咯地笑，轻柔的风吹在三个人的脸上，风里还有兰花的清香。
“怎么办？”黄少天已经做好战斗准备，夜雨声烦高高仰着脖子，一声狼啸短暂地吸引了“小不点”的注意。同时被吸引的还有负伤累累的苏沐橙和邱非，少年在片刻的发愣后迅速站了起来，高喊着：“主君！您，您在！”
“我在。”叶修回应着自己的卫兵。“先解决了这个家伙。沐橙不用动，邱非站东边，少天南边，围住它。杰希，麻烦你……”
“我会治疗他们的，你小心。”王杰希提前回答了他。
小不点有些好奇地歪了头，目光直追着夜雨声烦，像是见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只是这个“孩子”虽然体积最小却也有差不多两米高，面板一样的脚掌跑向黄少天的方向，留下一连串的血印。
就在这一刹那间，千机伞飞到几人头顶，伞的边沿密密麻麻地垂下几十根绸带，笔直地钉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牢笼。
“它跑不出去的！”叶修说，“少天，从下往上！”
小不点离夜雨声烦只有两步了，它开心地跳起，熊一样的身躯从天空扑了下来。冰雨的剑光也同时迎上。
“沐橙，少天右边！十级火力！”叶修突然叫着。
苏沐橙没有皱一点儿眉头，她从来不怀疑叶修的任何指令。肩上的炮口立刻转到黄少天右边，闪了一圈红光后发出巨大的橙色火焰。
冰雨刺入魔怪的肩。
小不点顿时嚎叫起来，发出凄惨的哭声。然而很快，他的身形便消失在空气中。
“跑哪儿去了！”黄少天握紧冰雨，“难道……”
“少天不要动！”叶修连忙阻止他，就在此时，小不点从夜雨声烦的右脚边冒出，而苏沐橙的炮弹恰好在火焰的包围下赶到，重重击在魔怪的头上。
“如果你没有伤了嘉世的人，我大概会安慰你一下。”黄少天看着被这一猛击打到晕眩的小不点，耸了耸肩。
叶修松了口气，将千机伞快速收紧，把魔怪困在更小的囚笼里，招呼三人合力输出。
刚刚的招数太冒险了，成功了当然好。如果出了其他的变故……
他想起那枚擦着黄少天右肩飞过的炮弹。
小不点渐渐从晕眩状态中清醒过来。它对自己被困在小小绸带中的境况十分不满，吱吱呀呀地挥舞着手臂。千机伞在它的搅动下开始不停摇晃，绸带间开始出现宽阔的缝隙。
然而，它的每一次挣扎都是徒劳的。邱非的长枪和黄少天的剑从没离开过它的身体，一个个血窟窿出现在肥嘟嘟的身躯上，越来越密集。而每隔半分钟，苏沐橙的炮弹就会如期而至，在两人跳跃开后准确地射进千机伞的桎梏中。无论它隐形还是显形，都已经无法逃脱三人的任何一击。
“给我。”叶修突然说。
邱非摇摇头，“主君，我还可以战斗。”
“你已经持续一天一夜了，让王杰希看看你的伤口。”叶修皱起眉，“别逞强，嘉世还需要你。”
邱非倔强地咬着嘴唇。“对不起，是我没用。但我不会倒下。”
叶修收回手，看向少年的眼神里有一丝光芒。
邱非听见他的主君、那个一手教会他战斗的人真真切切地对自己说：“你是我的骄傲。”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