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all/古风架空 】捉精灵的老神仙——叶张篇
叶张篇
待回了兴欣已是黄昏时分，叶修将金毛狐狸小心翼翼地放回窝里，进屋便看见一只八哥落在棋盘上深思，两只爪子在黑白棋子间徘徊不停。
“新杰回来啦。”叶修走上前伸出手，张新杰稳稳地跳到他手腕上站好，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语气：“文州的棋路越发精进，却是连我都难以看透了。”
“跟他下心太累。”叶修回忆起一日前的战局，“那家伙，脑子里想得太多，谁知道下一步会往哪里落子。”
“你的意思是我的棋路太过严谨分明反而无趣？”张新杰认真地问。
叶修弹去他翅膀上沾着的草叶的碎屑，微笑着摇头，“严谨固然，不过一样有趣。哥都喜欢。”
两日没归，第一件事当然是沐浴洗尘。叶修烧好了水，一边给八哥擦去灰尘一边问：“老韩的情况怎么样了？眼睛还是看不到？”
张新杰凝重地点头。
“唉，过两天哥再送点药过去。”叶修叹了口气，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韩文清镇守霸图百年，护着满山飞禽走兽花草鱼虾，许是积劳成疾，受了一场风寒烧坏了眼睛，真真让人叹息不已。
“还是我带过去的好。”张新杰道，“你在霸图仇恨太多，怕是还未见到韩兄便身首异处了。”
叶修忍不住分辩：“哪有那么夸张？除了老韩一只大老虎，小宋一只小老虎，剩下一群牛羊鸡鸭，哥还不至于弱到这份上。”
“奇英也快成年，你当真不怕？”
“不怕，那孩子乖巧懂事，跟你差不多，倒不像老韩的徒弟。”
张新杰动了动嘴却没说话，心里琢磨着自己哪里跟“乖巧懂事”四个字有关系了？
叶修却会错了意，一直挂着的笑也敛了下去，“新杰，你是不是又想念霸图了？”
张新杰平静对答：“霸图是我故土，正如嘉世于你一般。你不也时常回去看邱非吗？”
“你跟老韩坐镇霸图那么久，教导小宋他们，如今老韩受了伤，小宋又不当事，你心里焦虑哥能明白。”叶修的声音慢慢低落下去。
张新杰想着他下一句怕是要说“要不你先回去住一阵子”，正要答好，却不料叶修突然抬起头亮着眼，有点兴奋地说：“要不让老韩他们都搬来兴欣住？”
“叶修！”饶是张新杰脾气再好也忍不住斥骂，“你这算盘打得也太好了！不费一兵一卒便削了霸图，韩兄怎可能答应？”
叶修哈哈笑着：“审时度势啊，哥这雪中送炭你怎么不领情？“
“雪中送炭？趁火打劫还差不多。”张新杰冷冷回答，“明日开始我便回霸图住一段时日，待韩兄伤势好转些再回来。”
“唉，新杰啊，哥开玩笑的你别动气啊。”叶修连忙给八哥顺毛。
张新杰倒不躲，语气却依旧未缓和：“我不在的时日，你也要保持作息，不得贪晚不得赖床，一日三餐……”
“好好好，哥知道了。”叶修捏住八哥的喙，“早点回来啊，哥还等着你下棋呢。”
张新杰默默地闭上嘴。
他突然觉得有些累。自来到叶修身边至今已经五年，他却总是觉得走不进那人心里，两人之间总像隔着什么，却都不肯伸手去戳。
谁让他们都太过聪明。聪明人总是会给自己留下最充足的转还余地，喻文州也是如此，却不像自己活得这么辛苦。
近了就寝时分，叶修照例在院子里遍巡一周，却已不见了张新杰，心里知道他定是回了霸图，不免有些失落。
张新杰与兴欣小院的其他人又不同，虽多数时间回巢居住，大抵还是以霸图山为家，隔三岔五便飞过去转转，陪陪韩文清和其他山野精怪们。故而在众人眼里他与叶修的关系也最为客气，谈不上疏远，到底不是如胶似漆相濡以沫。而自打韩文清生了眼疾，张新杰回去的时间便越来越多，有时几日回来一次也是常事。
叶修本不喜拘束，碍着张新杰的面子和苦心收敛了晨昏颠倒的恶习，此时那家伙不在，心里本应窃喜，却不知怎么生出许多伤感来。
喻文州见他无精打采，轻言细语劝道：“我看不如明天你亲自去霸图一趟看望韩前辈，顺便找新杰说说话？”
叶修点头，“我正是这样打算，可就像新杰说的，独自跑去霸图岂不会被群起而攻？那些小妖小怪下手没轻没重的，哥现在没有灵丹护体，万一被打残了怎么办？”
“你益友遍天下，我不信这点小事难得倒你。”喻文州语调轻快，似乎想起了某些画面，“方锐和林敬言一向交好，如今林敬言去了霸图，你不妨去山下带上方锐一同前往，也可多寻个台阶，不至于被人当作上门讨打。”
叶修忍不住撩水闹他，“文州你知道的不少啊！连方锐来了兴欣都清楚。看不出你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消息倒是灵通得很啊！”
“谬赞，”喻文州轻巧躲开，“时辰不早，我先睡了。”
叶修伸了个懒腰走进屋子，将张新杰素日爱吃的干粮爱睡的铺子统统塞进包裹，又从院子的果树上揪下几个果子放在一旁，准备的差不离了才终于躺到榻上。
里间忽然幽幽传来一句：“明日我去救小事情，回头把灵丹给你。”
叶修漫不经心地答：“知道了，小心点。”
“然后我们就不见面了。”
孙翔的声音有点低沉，好像嗓子眼儿哽着什么东西，叶修困意难耐也不去分辨，只勉强回了句“行行你说了算”便直接睡了过去。
第二天叶修拼劲全力起了个大早，将还冒着鼻涕泡的小刺猬从山脚的土洞里揪出，摇晃了几下。
方锐悠悠转醒，打了个大哈欠，揉着眼睛问什么事儿啊。
“有一个重大任务要交给你。”叶修将手里的果子挨个插在他背后的刺上，“这些点心路上吃。”
“就这点？”方锐愣着看背上的五个果子，“我当年在呼啸好歹也是满山遍野吃到饱啊。”
叶修大言不惭：“兴欣就是穷，这个真不怪哥。”
暗地里的陈果狠狠地骂了句，再穷也不至于就五个果子吧？这锅还是叶神仙你自己背好吧，老娘可是很够朋友的！
“这么穷你还忽悠我搬过来？人性呢？”方锐倒没生气，抖了抖身子让果子插得更结实些。
“兴欣虽然穷，可是兴欣有哥啊。”叶修把方锐按在肩膀，“别乱动，小心把哥扎死了。”
方锐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这才泪眼朦胧地答：“没事，就凭我的人品，扎死了的话我一定好好照顾你的三宫六院。”
叶修一路带着方锐飞往霸图山。只是他算漏了此时进了秋，日出前要比正午冷上许多。许久未醒的这般早的叶神仙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紧了紧身上的薄布衫，加快了脚下进程。
在林敬言的一路保驾护航下，叶修虽收获霸图山头白眼无数菜叶若干，最终还是平平安安地到达山顶见到了韩文清。那黑斑猛虎立在一块巨石之上，身形矫健，四爪有力，虽然盲了眼却半分不减威风。张新杰停在他头顶，随猛虎一同扫视整个山头，那架势让叶修瞬间脑补了一段对话：
韩：爱妃，这是朕为你打的天下。
张：皇上威武！皇上威武！皇上威武！
这什么想象力啊，叶修自作孽不可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结果引起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张新杰闻声飞过来，绕着他肩头转了转，问：“你也病了？”
叶修连忙把背上的包裹解下摊开，慢悠悠地梳理：“哥怕你离了常用的铺具睡不踏实，这不连夜给你收拾的。”
张新杰倒没怀疑这半真半假的话，静静地端详了阵，便又飞回韩文清身边，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什么。
韩文清跳下巨石，稳稳当当地走到叶修面前，丝毫看不出是只眼盲的老虎。
“你来了。”
韩文清声如洪钟，吓得叶修肩膀上的小刺猬浑身一抖，不自觉地缩成一团，霎时两根尖刺捅进叶修的耳垂。
“夭寿了夭寿了！”叶修惊跳起来，“方锐你竟敢给我耳朵打洞！你可是要娶我过门不成？”
方锐战战兢兢地放松身体，发着抖回叶修：“那……那哪儿敢啊……顶多也就给……给你抬个轿子……扶你……过，过门槛，这揭盖头，还不得韩前辈来？”
“……”韩文清瞬间无语。
张新杰等这俩人一唱一和完了，才安安静静地飞过去查看叶修的伤，只扫了眼便道：“外伤，不打紧，包扎下就好了。”
叶修赶紧说：“这可是怪老韩，要么新杰你就腾个手，给哥包扎一下？”
韩文清冷冷道：“你修为不涨，这耍赖功夫也一点不输当年。”
“老韩你不厚道啊，哥辛辛苦苦给你备了不少好药，都是大眼从微草村的郎中那里觅来的，你赶快试试，看有点用没？”
韩文清道：“多谢你挂心。就算治不好也无妨。”
叶修赶紧说：“怎么能无妨呢？你说你，霸图老大，山中一霸，怎么能做睁眼瞎呢？”
“叶修，你若再说些混账话，我可要请你出霸图了。”说话的是张新杰，扑棱着翅膀停在叶修正前方，尖利的喙就快戳进他的鼻子。
韩文清道：“罢了，新杰，他也不过是念你，不愿你总往这边跑。我先回去，你帮他包扎吧。”
闹腾了一番总算回了二人世界。叶修坐在草地上，向张新杰的方向倾着。身边一长襟男子跪在身边，手中拿着纱布和药棉，仔仔细细地将溢出的血清理干净。
叶修忍不住偷偷瞄他。张新杰的人形他见的少，不像喻文州那样常年挂着副笑脸，也不像王杰希满身都透着生人勿近的架势。他虽不苟言笑，性子却较为温和，较其他人更与凡人类似。
还有这悬壶济世的手法，啧啧。叶修暗地竖起拇指，哥的人就是赞。
“今天起这么早？”张新杰包扎完，在叶修的耳朵下打了一个细小的结。
“想你啊，才落脚那么一小会儿就走了。”叶修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顺手把人搂在怀里。
张新杰的眼睫垂了垂。
“于公，下棋之事并非无可替代，你与我对弈久了，换文州来也不错；于私，霸图确实情况不妙，我身为前辈，自然责无旁贷；于理，我能帮你之处不多，唤你起床入睡之事旁人也做的来；于情，我对你……到底没那么重要，就算走了一时半刻，也不至于叫你思情难耐。”
他一条条捋着，中心思想就是自己走的对走的好走的恰是时机，叶修眉头越皱越紧，就快赶上老太婆了。
“别扯了，我不信你不想我。”叶修一句话将张新杰打回原形，任他再怎么逻辑清晰有条有理都顷刻溃败。
“我是想你。”张新杰闭上眼，“可有什么用呢？”
叶修叹了口气，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深吻。
“怎么没有用呢，至少要说给哥听啊。”
方锐坐在一里地外啃着最后一只果子，一转头发现这俩人已经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仔细一看巨石背后好像有若隐若现的影子，咦谁的脚露出来了？咦谁的手冒出来像要单手碎大石的架势？咦……
韩文清突然从背后冒出，低声问道：“他们谈完了吗？”
方锐一个激灵，啃了一半的果子咕噜噜地滚远了。他心疼地看着手上还没干的汁液，小心翼翼地说：“大概可能也许还没？”
韩文清点点头，他双眼不能视，可举手投足间的气势却仿佛一切了然。
“这是新杰素日最喜欢的花草，你让叶修带回去种上。”韩文清点了点脚下几株木槿花，“再帮我转告新杰，不用总是跑回来。我对霸图了解颇深，纵使盲了，也分得清南北东西，不会出什么事的。”
方锐拍着马屁：“韩前辈您莫要感伤，都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
韩文清不愿听他啰嗦，转身走远。
叶修低头吻着张新杰，那人素日严谨自持，某些事上却放纵得令人难以置信，此刻两颊泛红，双目含泪，搂着叶修的腰不停磨蹭，催促着：“再进来些。”
“新杰，你说哥在霸图的地盘跟你干这事儿，回头会不会被砖头砸死？”
张新杰微微一笑，舔了舔叶修耳朵上包好的伤。
“小宋不会的。”
“那白言飞呢？秦牧云呢？老林呢？”
“他们不敢。”张新杰开始咬他的肩膀。叶修方才一下子进入，令人猝不及防，所到之深已然超乎他所想。
“那老韩呢？”
张新杰慢慢闭上眼睛。
“叶修，你与韩兄相交还久于我，莫非不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作风？”
叶修道：“哥就是清楚才怕啊。”
张新杰吻着他，咽下心里的话。
你若喜欢，他又怎会在意。叶修，你们斗法斗了这些年，还看不透彼此的心意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