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all/西幻】日出时分·第二章（三）
前文及预警：
27
海面，巨大的波浪掩盖了视线，远处的镇子，岸边的渔船，一切都被汹涌的海水阻隔在世界的另一端。
身材曼妙的“雪女”在半空漂浮着，它全身光滑得如同雕塑，就连眼睛和鼻子也完全被冰霜封住。这是所有魔怪中最美丽的，也是最可怕的。它扬起手，翻涌而起的海浪变作一根根冰刺，向它面前英勇的挑战者刺去。
“叶修！小心！”
“别担心，哥没事，小苏飞得快着呢。”叶修拍了拍坐下的青色翼龙，“等却邪戳中它，你就出击！”
海边，嘉世领主焦急地看着与“雪女”激烈作战的荣耀主君。
“不行，这样太危险了！”他突然吼道，身旁的一叶之秋像是预知了什么，随苏沐秋的怒吼发出凄厉的嘶鸣。“你下来，把秋木苏还给我！”
“沐秋，相信我！”
“我就是相信你，才不能看你这样去送死！”
叶修看着他的爱人翻身上马，跑到百米开外，手上的枪猛然伸长，枪口里，一团黑色的光芒正在酝酿。他一瞬间就知道了苏沐秋的打算。
“沐秋，住手！”
“等我击中他，你就封印！马上！”
“不要！”
枪口射出一只黑色圆弹，拖着一条长长的锁链冲进雪女的后脑。雪女一声痛呼后将锁链死死握在手里，几乎是眨眼间，整条锁链都被冻住，从它的手指尖一直到苏沐秋胸口的冰刺，再也感应不到一丝温热的气息。
与此同时，雪女庞大的魔力顺着锁链向外流淌，速度极快，快到已经无法抵抗叶修在它周身笼罩下的魔咒。它悲愤地怒吼着，用最后的力气将锁链拉起，连着尽头的人一起抛向天空。
一叶之秋向前奔跑，却被巨大的海浪击倒在岸上。
叶修很快念诵完咒语，强大的雪女被他手上的黑色戒指封印在这片浩瀚又寂寞的海底。泪水从他的双眼不断涌出，他却没法停下去抱住爱人下落的身体。秋木苏瑟瑟发抖，却仍然将叶修完好地送回海岸上一叶之秋的身边。
随即，他一头冲入海中，再也没能出来。
叶修逐渐陷入了昏迷，与雪女的战斗耗了他整整两个日夜。然而他始终睁着双眼，目光始终钉在已经平静了的海面和苏沐秋掉落的位置。
“叶修，活下去。好好照顾君莫笑啊！”恍惚间，他听见一个声音在耳边呢喃着。
我知道。我活着，很好，君莫笑也是。
不对，不对！
叶修挣扎着清醒。趴在他身边打盹的黄少天顷刻间跳起，扑上来抱住他。
“叶修，你总算醒了！吓死我了！”
背上的汗水粘着他的睡衣，又凉又黏，提醒着梦中那段几乎让他窒息绝望的回忆。已经整整八年了，他虽然已经走出伤痛，却还是无法忘记过那一天发生的一切。记忆像冰冷的雪花，总是用最美的姿态降落，用最残忍的手段融化刺进他心里，教他永远记得。
“君莫笑呢？”他用沙哑的声音问。
黄少天拍着他的后背不住地安慰：“放心，君莫笑没事。肖时钦找人给他包扎了。”
“肖时钦……我们在雷霆？”
黄少天点点头，表情也有些疑惑：“周泽楷没再攻击我们，跟肖时钦说了两句就走了。然后肖时钦就把咱们带到他的府邸，说是让你先养伤。你说接下来怎么办？”
叶修沉思着，很快便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嗯……现在魔怪都收服了，情况还不明朗，干脆就在这里白吃白住，等君莫笑的伤好了再说。”
“雷霆可不会让你们白吃白住。”
自叶修醒来那一刻肖时钦便站在门口，他本来无意打扰叶修和黄少天的对话，但听到这句话后实在忍不住了。“我会向喻文州领主说明情况，你们的饮食和穿着一概由他负责。住所我倒是可以免费招待……”
“小气鬼。”黄少天吐了吐舌头，“能多花你几个钱啊？”
肖时钦还没想好怎样礼貌又不显窘迫地反驳，叶修却开口问：“你得到的命令是软禁我吗？”
肖时钦叹了口气：“抱歉，我……也不清楚。总之在主君……在周泽楷的命令下达之前，你们先住在这里吧。”
“主君？我们的主君不是坐在这里吗？”
叶修摇摇头：“算了，别为难他。雷霆的状况你也知道。马上快过冬了，今年的粮食还够吗？”
肖时钦长长地叹息着，低头不语，可怜的样子让黄少天几乎立刻心软。
“要是你站在我们一边，文州就会给你运送粮食过来了。要不……”
“或许喻文州会让我白吃白住，”肖时钦苦笑着，拳头微微颤抖，“可是这样的待遇恐怕不会给整个雷霆镇吧？如果代价太过巨大，我就等于是伤害了所有的镇民……所以……”
叶修适时打断他：“先不说这个，少天和‘牧师’对抗的时候弄到了这个东西，哥觉得挺有意思的，不知道你见过没？”
肖时钦扶了扶眼镜，他眼前展开的正是那张平凡却有些神秘的素描画。
“这个……似乎是很普通的学徒工笔……没什么特别的……”
叶修点点头，将画重新折起。
“……等等……这几个人我好像在一本书上见过……是介绍帝国起源的一本书……”
“给我看看。”叶修斩钉截铁地命令着，“马上。”
28
《帝国起源》是雷霆图书馆的一类书籍，这意味着每一个对它感兴趣的镇民都可以拿来借阅，比起只有领主和圣殿才可以查阅的二类书籍以及只有在得到元老院特许下才可以拿到的三类书籍亲切了许多。没过多久，肖时钦就捧着这本《帝国起源》来到了叶修休息的房间。
“这其实是一本小说，”肖时钦耐心地解释着，“大概是讲一个贵族家庭从一个遥远的地方而来，被这里的美景和热情的镇民所感染，留了下来，将随身携带的财富和所修习的魔法教给大家。后来这里就变成了荣耀帝国……怎么，哪里不对？”
叶修没有去看那些冗杂繁琐的文字，他直接翻开插画，果然见到了“牧师”那张图片上的八个人。画师们赋予了每个人优秀的外貌，即使那对仆人也都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小孩抱着一个小狗玩偶在地上打滚，牧师和唱歌剧的女人牵着手在花园漫步。而穿着雪花长裙的女人，手心里握着一团白光，似乎是正在使用魔力。白光的上方，几根洁白的冰凌漂浮着，映出漂亮的花园和泉水。
叶修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将插画摊平，“你们觉得这八个人眼熟吗？”
黄少天云里雾里：“这不是几百年前的人吗？怎么眼熟啊？”
“如果我说，这个，”叶修指向抱着小狗玩偶的孩子，“是我们在嘉世收拾的那只魔怪呢？”
屋子好像被冻成了一个大冰坨。黄少天的牙齿开始打颤，肖时钦更是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惶恐。叶修却没有心思理会他们，他的手指依次划过插画上的人物。
“这个男仆，是你们蓝雨外的‘蠢货’。这个是‘女巫’，微草的那只。唱歌的女人是‘交际花’，它的嗓门我领教过了，绝对是一流的。牧师就是‘牧师’，你们应该熟悉他手上的经书封面吧。霸图的那个大个是‘公爵’，就是这个男人，应该是一家之主。‘老人’已经被轮回收拾了，至于这个女人，她的魔力属性和‘雪女’完全一样。”
时间缓慢地流淌着，却没能将叶修这一大堆匪夷所思的词语冲走。黄少天慢慢回过神来，不停地摇着头：“这怎么可能……他们明明是几百年前的人……”
“这或许只是巧合，主君……叶修，这太……我没法接受这种推论。”肖时钦的双手绞在一起，拼命挣扎逃出这个可怕的判断，然而徒劳无功。
“八个远古魔怪，只有这八个。”叶修强调着，目光回到一片温馨祥和的插画上，“偏偏是带给荣耀帝国起源的八个人。”
黄少天咬着嘴唇：“难道……难道说人可以变成魔怪？难道我们以前猎杀的那些魔怪都是人……”生平第一次，他明明有满肚子的话，却无法说出其中任何一句。
这每一句，甚至每一个词语，都会让他更加质疑这个世界。
“胡乱猜也猜不出来什么，我想第二类和第三类书或许会有答案。”叶修看着肖时钦，“能麻烦你……”
“第二类书籍我经常翻阅，只是一些对不同魔力脉络和坐骑的讲解，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肖时钦回答，“至于第三类……”
黄少天怒视他：“都什么时候了，还管元老院的规定干什么！赶快打开让我们看看！”
肖时钦连忙摆手：“不，不是因为这个，第三类书籍的钥匙被周泽楷拿走了，就在刚刚。”
叶修“腾”地站起，“你说什么？”
“相信我，叶修，我真的没有说谎。”
“周泽楷看过第三类书？”
肖时钦犹豫了阵，终究还是点头确定：“他手上有元老院的签名信，我刚刚把钥匙给了他。可现在图书馆已经没有人了……”
叶修慢慢地坐回到床上。事情变得比他想象得更加复杂。周泽楷不会无端跑到雷霆镇借阅书籍，这不是他的喜好。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秘密，而这秘密是元老院故意透露给他的。
而这些秘密和他被驱逐的事情，究竟有没有关系？
29
君莫笑的伤恢复的速度有些惊人。被银色子弹短暂冷冻的血管和魔力脉络已经在几个小时后完全愈合，这是连叶修都没有想到过的。比起来，他肩上的枪伤虽然已经被雷霆镇的治疗术士仔细地吟唱和包扎过，那阵麻木的感觉还是时时困扰着他。
叶修揉了揉小龙的头——那家伙正学着孩子撒娇的模样使劲蹭他的肚子，差点叫他把刚刚吃下的晚饭吐出来——将君莫笑收进口袋。
“接下来怎么办？”黄少天哑着嗓子问。
“休息。”
“休息？”黄少天搓了搓自己的耳朵，他以为听错了，“这么紧急的情况怎么能休息呢？虽然你受伤了，可是我还能战斗啊！咱们赶快回蓝雨去，跟文州商量一下魔怪的事情。元老院那帮家伙不会放过你的！而且周泽楷随时都可能再来……”
“休息。”叶修重复着。“你已经连续战斗好几天了。”
爱慕之人的关切令骑士的脸色好看了很多：“你不用担心我，我好着呢！”
“而且，你虽然是蓝雨镇出生的，眼下仍然是圣殿的人。在喻文州和元老院已经公开决裂的情况下，没必要这么急着回去，这会更加激怒他们的。”
黄少天有些不明白：“难道他们不认为，我一定会站在你和文州这边吗？”
“他们一定会这样认为，但是毕竟还要顾及民众的态度。”叶修耐心地讲解，“如果连你这个当今第一骑士也被下了驱逐甚至必杀命令，他们的立场就很艰难了。我猜文州一定把我被他们陷害的言论放了出去，还加了不少佐料。”
黄少天一屁股坐下，手臂枕在叶修的肚子上，有意无意地摩挲着对方的胸脯。“你们这些聪明人想事情就是复杂，算了，你说怎么办？”
“回圣殿，看看周泽楷和元老院最新的计划是什么。我想他们一定会严密提防你、张佳乐和张新杰，你们在一起也可以相互照应。另外把《荣耀帝国》的事情告诉文州，让他也帮忙想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你呢？”
叶修伸了伸腰，小心地在床上翻了个身。这个动作牵到了肩上的伤口，惹得他倒抽一口冷气。黄少天连忙起身扶他，却听见叶修懒洋洋地说了一句：“我就在雷霆镇白吃白住呗，文州应该不会介意这点开销。”
“不用保护？”
“有君莫笑呢。”叶修笑着拍拍口袋，“而且谁能伤得了哥啊？”
黄少天无奈地将手一摊。“你说得太有道理了，主君陛下。自己不动，等待敌人露出破绽，这也是你的战斗守则之一吧。”
“是战斗策术。”叶修眨了眨眼，“否则被人当猴子一样耍了也不知道。”
“你就没想过我会担心啊？”
叶修轻轻勾了勾手指。黄少天小心翼翼地对着他躺下，视线里，叶修绣着玫瑰色花边的睡袍变得越来越近，他却不知道是自己看得太久弄花了眼睛，还是太紧张激动产生了幻觉。
而叶修，此刻也正盯着黄少天微微颤抖的发顶。今天下午这家伙一边埋怨着魔怪的无礼一边洗着头发，吃了满嘴的泡沫也不肯停下。他记得当时自己只是轻轻伸手擦了擦对方的脸，一向热情开放的骑士竟变得瞬间语无伦次起来。
“这么纯情啊？”
魔咒一样的声音在黄少天耳边响着，还带着温热的气体袭击他脆弱的鼓膜。
“你……别闹。”黄少天把头埋得更低了。
“是谁说要追求哥来着？”
“……那……那也不用这么快吧？不……不得一点点、从头开始，先、先表白了再说……”
叶修的语气有些伤心：“哥可能等不了啊，说不定这场仗咱们会输呢。如果到了非死不可的时候，还没有听到想听的话，骑士殿下不会觉得遗憾吗？”
“那……那我想听，你说吧！”黄少天死死攥住他。
叶修轻笑着吻了他通红的耳朵。
“下次见面，我一定说。”
“你……”
“回都城吧。”叶修用力地抱了他一下然后松开，“记着，保护好自己。哥很需要你。”
TBC
PS:下一章周四更，攒字数去~